段胜只好讪讪地搁置此事。
看今日皇帝回宫的时辰,近旁伺候的宫人都以为今日他要将抄经的事暂时搁置了。不想皇帝沐浴后,连晚膳也搁在一边,径直抄写起道经来。
不到一个时辰,竟写完了,把笔一扔,唤道:“叫人送走。”他闷闷不乐道,“叫乐府来给朕解乏。”
阿环在两宫之间行走的事情众人皆知,但谁也不敢提她。段胜捧了经文,悄悄到廊檐底下,远看皇帝在殿中闭目养神,乐府来的黄门鼓瑟吹箫,乐声渐渐穿彻殿宇。才低声道:“去给掖庭那道姑送去。”
李霁闭着眼睛,听着风箫声动。托买吴绫束,何须问短长?妾身君惯抱,尺寸细思量。
听得他心乱如麻。这些乐府宫人是怎么回事,竟唱这种礼崩乐坏的艳情曲子。他一点也不想听,这些男欢女爱的曲调欺骗了他。他恨她,再也不想见她。一个女人一而再再而叁地拒绝他,简直是屈辱。
他觉得心扉里像有根针在搅动。
他凝眸逼自己想其他的事情。行猎时,他和随侍的亲信藏进林中,秘密地讨论怎样能安排南军控制宫城门禁,怎样叫期门郎警戒宫内要道,怎么不动声色地让武阳侯少插手禁军的事情。
在他尚且可以触碰政事的时候,禁军里是已经安排了他不少亲信,但并非万无一失。
他在脑子里描摹这座他在此长大、相当熟悉的宫城,向往他终于有一天控制了它,得到了权力。
这时候他稍微纾解了一点,觉得心暂时被麻痹了痛楚。
届时他一定要让这个女人尝苦头。他发誓。
阿环将经文传送至锦章殿。宫人仿佛得知玄元殿的事,破天荒没有细问她皇帝起居。
玄元殿内果然充斥太后的眼线。
这一日太后忽然得了闲暇,揭过一张缣帛,凤眸微微眯起。她今天不知对皇帝有哪里不满,审视道:“皇帝的字怎么写得这样敷衍!”
阿环应声跪下,伏首谢罪道:“都是妾催得急促,害陛下写得匆忙。”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,话说出来,落下了几颗眼泪。
一瞬间她也想不清楚,再要为他说话,还有什么必要。他肯定恨死她了罢,她已经是无可辩驳的欺君之罪。
太后见她为皇帝如此遮掩,冷笑一声。宫里的事太后简直一清二楚:“你应在玄元殿侍奉,躲在掖庭里算怎么回事?也该从旁劝导,叫他认真些。要表孝心,也没有这么半途而废的。”
似笑非笑一句话出,干系重大。
圣意难违,阿环心底一坠,像沉进了井里。
她竟然还要见他。